讲台之中,魁梧的男人面无表情,扫过一个个小鸡崽一般的新生。
然而此时还有人在窃窃私语,议论起眼前的老师。有人认识他,知道他是负责考核的主考官。一部分人坐姿随意,东张西望,或者跟周围人小声攀谈。乍一看,本就不少人的教室里人头攒动,在秩序的桌椅之上营造另一种混乱。
“哎,这老师看着好凶啊。”一个女生悄悄和同桌说道。
“他可是入学测试的主考官之一。”同桌的入学测试也是木山负责。
“怪不得。”
“他是主考官,怎么没见过他出手啊?”另一个参加木山负责的入学测试的问道。
他的小胖同桌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,倒是前桌往后靠了靠,小声跟他说道:“我只看到他出手一次,那个男的是火属性武魂,当时场面,直接炸裂,老师一出手那男的就焉了。”
“这么**?”
“嘘——老师看这边呢。”说完前桌又恢复坐姿,一丝不苟。
好一会木山才开口:“接下来一个月,我是你们的临时班主任。”
“现在开始点名。”
“肖稹。”
“到。”
“周海云。”
“到~”一个声音悠悠飘过去。
“没吃饭吗?”
“到!”周海云是个长得不算矮的胖子,比起肖慎他更像是虚胖。
又点了几十个之后,喊到一个没人回应的名字:“百里懿。”
等了两秒,没人回应,木山又喊了一遍:“百里懿!”
林阳瞟了一眼身旁的小孩,他有反应,怔了一下。第二次的时候同样的反应。
林阳赶紧把他手抓起来。
“不会说话吗?”木山皱眉。
林阳灵机一动:“老师,他小地方来的,没学过官话。”
官话是三大帝国大一统语言体系。
“我问他话,你两什么关系。”
“我们是一个宿舍的。”
“那你是耳聋,需要喊两遍?”木山面露不悦。
林阳有些无奈,说道: “老师,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。”
木山没跟他再纠缠,白了林阳一眼继续点名。
林阳揣摩这小鬼的名字,瞥了他一眼。
百里懿……这是听得懂官话?
接着木山又遇到第二个漫不经心的声音,他脸色一沉:“我不希望同一件事需要重复第二遍,被他妈像个娘们一样。”
“到!”那人提高音量,语气满是不耐烦。
点完名,本来还神情严肃、不苟言笑的木山,下一秒嘴咧开,笑意有些可怕,说道:“你们都听说了垃圾分类月吧,放心,我分类这么多年,熟练的很。你们是什么垃圾我一掂量就清楚了。”
听完木山这话,有不少人来了情绪,神色变换。
看着下面一个个都一副天之骄子,桀骜不驯的嘴脸,木山都快要露出变态的嘴脸了。
天之骄子们,让我操练操练(*`‿ฺ´*)。
“老师,就算跟学校里其他学长比起来差了点,但是在初级学院,我们也都是一等一的天才。”有人不服道。
“长这么大,还没人跟我说过垃圾这个词。”有人只是淡淡说道,眯起眼睛,散发淡淡戾气。
“垃圾也通过了史莱克的考核吧。”
“这就是史莱克的目光?呵呵。”
木山听罢,倒是不恼,反而没头脑说了句:“有人看到上面的字了吗。”他指了指背后的两个不大的“肃静。”
没人说话,也不会有人认为史莱克第一天的课程会跟“肃静”有关。
“操场集合。”说罢木山冷冷转身,往门外走去。
没有人第一时间动身,倒是林阳先反应过来,起身往外走,百里懿下意识地跟上。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动身。
“最后一个到的,就不用在我二班待了。”身后传来木山嗡嗡的嗓音。
林阳直接拉住身后的百里懿,快步飞奔出去,从二楼走廊一跃而下,身后还跟着余满天两人和肖慎。团团气流拖住几人,稳稳落地。
后面的见状也效仿,飞行武魂纷纷开启,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双洁白羽翼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更加圣洁。
教室里的人被林阳的反应唬到,纷纷加快脚步。第二个被木山嫌弃声音的男生甩了甩半长金发,慢悠悠起身。跟他同行的还有好几个男生,其中也有人担忧:“玉哥,不走快点?”
“怕什么,他还敢开除我们不成?”刘玉成戏谑笑道,“我叔叔可是主任。”
楼下操场,上百学生一团散沙站立,躁动不知所措。木山站在不远处等待最后几个人慢悠悠走过来。
刘玉成几人正准备走进队伍,一声低喝镇住他们。
“站住,黄焕东出来。”木山精准喊出一个名字,“你被开除了。”
那人有些愣,只是呆呆站在原地,搞不清楚状况。方才他们几人同行,刘玉成故意先行一步,让黄焕东落后于所有人,而黄焕东永远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“老师,凭什么开除我!”黄焕东激动地走出来,“我只是走慢一点。”
木山没搭理他,开始整理队伍。
“不公平,他们也是最后下来的,他们也走慢了!”黄焕东走上前去理论。
一股魂力威压生生把他推开,木山投来睨视,冷冷道:“滚蛋,有本事去投诉我。”
黄焕东渐起哭腔,跑了出去。
这时候所有人都不寒而栗,这老师不同于他们见过的所以老师。
“十人一排,站好方队!”木山发号施令。
眼下所有人迅速站好,不敢懈怠。
“我的班上,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规矩,不当回事这就是后果。”说着他指了指黄焕东离开的方向。
“刚刚违反规矩的,都要受罚,围操场跑五十圈。最后一个开除。”
最好来的几个只得上跑道开始跑,而木山看起来并不满意。
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,是嫌太少?”木山对剩下的人说道。
“老师,我们又没有来晚,哪里违反规矩了?”开口的是一个甜美的女孩声音,林阳听起来觉得有些耳熟。
“没看到黑板上写的字吗,还有谁有疑问?”木山扫视一眼众人。
其他人不敢说话,今天估计无论如何都得受罚,于是纷纷上跑道。
操场很大,半公里左右,五十圈就是二十多公里。作为平均水平在十五到二十级之间的魂师,哪怕是小孩,跑几公里都不在话下。十公里会稍微吃力,二十公里差不多都是极限了。
只有一些体力出众,或者二十级以上的,能勉强坚持跑完。
一开始都纷纷加速,生怕自己是最后一个。林阳几人只是匀速跑着,始终领先最后一名一点距离。
最后一个都快哭出来了,直到跑了数圈,还是没听到老师的声音,他才放下心来。此时已经有些力乏,速度也慢了不少。
林阳也看清状况,老师多半一时半会不会随便开除学生。于是他们一行人真正匀速,不再提速。
还有不清楚情况的不敢留力,你追我赶。尽尽五圈,已经有不少人慢下脚步,最后一名在不断更替。一个稍微瘦弱一些的男生松了口气,脚步放到最慢。
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,心想老师不会再为难他们。于是干脆脚下一点点移动,几近散步。
“你被开除了。”那骇人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,瘦弱男生还未开口已经远离人群,跌坐在跑道旁的草地上。所有人听到这话都一激灵,迸发出一股劲,整体加速,除了林阳那几个人。
男生喘着粗气,不敢相信这一切。明明拼尽全力才进入史莱克学院,现在一句话就被开除。
“老师……老师……”男生一边喘着气,一边爬起身来。
他到木山身旁,解释起来。木山面无表情,只觉吵闹:“滚蛋,我班上不收废物。”
男生气愤离开,去找学校理论。
今天注定有很多人到教务处投诉,而这种情况每年都在上演。
又跑了十多圈,所有人都突破了二十圈。有人开始落后,女生居多。
不过他们依旧在努力迈动步子,五十圈不少。咬咬牙还是能跑完,只要老师不再喊出那两个字。
林阳还在中间的位置,比刚刚靠前一点点。
又过了十圈,所有人进入三十圈,有少数已经快四十圈了。
突然所有人感觉空气一滞,身上重量增加了不少。一股气息在压迫着他们。
再看木山时他已经站在操场中央,气息来源就是他。
十级的魂力威压布满整个跑道,所有人都在威压之中继续前行。
渐渐的,威压越来越沉重。
十级,十一级,十二级,十三级……
每个人都汗流浃背,气喘吁吁。肺里仿佛火烧,一团团吐出的不是呼吸,是带着炭渣的熊熊火炉废气。
双脚变成了石头,身上的汗落在地上,形成一条肩宽的湿渍。
最后几个学生已经撑不住了,虽然拼着迈动脚步。脚已经不停使唤,每次都需要最大的心神才能驱使,无异于驱动一头蛮兽。
他们脸上表情痛苦,风箱般声音从胸腔里喷出。
“我……不行了……呼呼……”一个女生眼看着要停下脚步。
“你们就这么点水平吗?三十圈就结束了吗!”木山的嗓音从操场中间传来,仿佛就在耳边。
“要承认自己是废物吗!”
“区区几步路,比得上百年魂兽,千年魂兽吗!”
“运转魂力,压住武魂,别给我看到你们的武魂了!”
嘴上说着,他的魂力威压一点不停。班上除了林阳他们,最低是十八级。
现在威压是十五级,正常魂师能承受自身一半威压不唤出自己的武魂以是不易。而林阳他们似乎还很轻松,木山眯起眼开始增加威压。
教学楼上有老师经过,瞟一眼操场上第一天就操练的班级,都见怪不怪。其他班上学生听到教室外的响动也倍感好奇,奈何老师只是让他们稍安勿躁,以后会跟他们多打交道的。
这更加使得学生们好奇心加重,一部分注意力没办法从窗外抽离。
木山一口气把威压提升到十八级,魂力等级最低的男生已经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武魂要释放了。
木山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,一个女生“啪”一下摔倒在地上。但是她挣扎着起身,继续向前。
所有人都速度都被威压压低了一大截,所有人都聚到一起。
魂力缓慢提升到二十级,低于二十级,还有二十级左右的武魂在若隐若现。木山还是很欣慰,都压住。那个十八级的小鬼,挺不错啊。
“召唤武魂!”木山话音落下,所有人召唤出武魂,也都松了一口气,浑身劲道往上撑起一截。
不过木山没打算放过他们,期间跑步就消耗了不少魂力。此时虽说可以以武魂抵挡威压,再过不久也会因为魂力耗尽倒下。
跑道上五花八门的武魂绽放,拿着兵器,刀枪棍棒,幻化兽类,虎狼狮豹。一些飞行武魂更是扎眼,之前的白色羽翼,在一个小姑娘身后展开。还有另外一个青色的羽翼,是一位少年。不过比起小女孩的羽翼,他的更为锐利,大片的羽毛。
还有一个女孩,身旁浮空一把纸伞,看样子也是飞行类武魂。纸伞半开,在她周身环绕。
羽翼翅膀类武魂施展后跑起来看着尤为怪异,但是都不敢飞行,生怕惹怒木山。
十八级的男生身上越来越沉重,威压按在身上,势要把他按到在地。
顺着地上湿渍艰难前行,再下一步,多一步。
我们都会倒下的,我不想成为第一个。
想法和汗水一齐在他头上炸开,拨乱最后的意志。
“啪”一个女生倒下了,她身旁是一盏香炉。眼看香炉消散,武魂褪去。
更多的人倒下,一个接一个,兵败如山倒。
即便如此,威压依旧不会缓解,窒息的感觉更加严重。气喘吁吁,无力抵抗。
那个男生也终于倒下了。
“废物!”木山边增加威压,边喊道:“这就是你们的水平了?几斤几两就妄言史莱克眼光差,你们不过是史莱克里的普通人,是基数,衬托怪物的害虫!”
“害虫们都给我站起来!”
“五秒之内,最后一个站起来的开除!”
“五!”所有人挣扎起身,榨干身体最后的气力。
“四!”有的人勉强坐起来,撑着身子挣扎爬起。
“三!”反而更多人倒下,眼看场上还能跑动的所剩不多。
“二!废物们,你们只会全部被开除!”
木山喊出最后一个数之前,操场里出现一个奇怪的阴影——一团云雾。
其实它一直在,只是刚开始没有那么大。云雾之中三个少年成三角阵,一直匀速跑圈。
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。
但是还不够,还要更快。
云雾肉眼可见的散开,一点点扩大。
所过之处,倒地的学生都消失在原地。木山好奇,最后一个数反而暂缓片刻。
不过最后还是要喊的。
眼看雾气扩大到这个跑道宽,像是跑道上的一颗蠕动的珠子,向前滑动。
木山最后还是喊出了那个数字,而十八级的男生此刻已经站不起来了。而操场的魂力威压也已经达到二十八级,整整多了十级。
“一!”此时,那男生趴着地上,眼角流下液体。不知道是汗还是泪,反正最后都会混在一起,谁也不知道是什么。
云雾之中,一个身影冲出来,带着雾气。
但是他自己也没跑多远就倒下了,向那个男生的方向翻滚去。
木山一脸平静,没说话。
那个身影没停歇,翻滚结束马上爬起,一点点跑向还趴在地上的男生。把他扶起,两人像是战场残兵,一点点向前挪。最后那一大团雾气翻涌着把他们吞噬,只剩下操场上几个仍在自己坚持的学生。
木山最终还是没说话,没说那两个字。
除了那一团“吃人”不“吐人”的雾气,还有三个人在坚持。现在的威压也接近三十级了,大范围长时间施加威压,木山也有些疲惫,额头渗出汗水。
那三人中,一个白羽翅膀的女生,翅膀已经垂下,被她拖着走了。
一个小胖子,揣着手里的白箫,汗流浃背。比起其他人,他的汗水更多,像是水里捞出来一样,他的速度也一点点下降。
还有一个男生,半长金发,面相阴沉。
雾气之中,密密麻麻占满了人。虽然拥挤,他们却能步调一致,整齐向前慢跑。
雾气前端的少年同样汗流浃背,满脸涨红,脚下魂环若隐若现。
正是林阳施展的第一魂技,云梦泽。
他发现除了能压制他人,云梦泽同样能抵御别人的压制。上次找赵传薪对练的时候,无意中发现的。
现在班上一百一十五人,除去开除的两个,外面的三个,其余全在他的魂技之中。云梦泽帮他们抵挡大多数威压。
这样的魂力消耗对林阳而言也是巨大,本来他们三人早该到终点了。但是随着威压增加,还有云梦泽范围扩大,林阳已经不堪重负。
这时,前面退下一个人——小胖肖稹。他不好意思的跟林阳致意,加入云梦泽队伍之中。
林阳已经宛若行尸走肉,没有一点反应。
最前面的刘玉成马上要到终点了,剩下最后一圈。
在他后面的白羽武魂沈梦炼也只剩两圈,而云梦泽队伍则还有差不多三圈。
刘玉成的步伐变成散步了。
沈梦炼很不甘心,本来自己就能完成,但是……现在她也快撑不住了,她绝不想进入那雾气之中。她看到了,是那个关系户的魂技。
他怎么可能那么厉害呢。
最后沈梦炼还是一步步慢下来,被雾气吞没。进入雾气的时候,突如其来的轻松感让她脚下一软,差点卸力倒下。后背一只手掌把她撑住了,她没回头,也没说谢。
没人还有余力。
也是在刘玉成最后半圈,操场中心的木山魂力鼓荡,魂力威压进入三十级。刘玉成本来就是缓慢的步伐更慢了,几近停止。
随着慢下来,他也发现身后接近的雾气,心中一喜就要融入雾气之中。
跑在雾气最前面的林阳身形一晃,避开了他。雾气也像长眼睛一样,避开刘玉成。林阳身后的所有人也一一避开,云梦泽裂开一道口子。
刘玉成从缺口经过,眼神里难以置信的惊讶。正要开口,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,也追不上其他人,慢慢沉入深海。
“噗通”一声,刘玉成倒地。
木山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赞许的眼神,抛出一句:“你被开除了。”
此时林阳已经渐渐失去意识,甚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,身体机械一样在运动。
沈梦炼的五十圈结束了,不过她依旧在队伍之中。
还有最后一圈,本来匀速的林阳脚步突然开始暂缓,越来越慢,融入人群队伍之中。
一个踉跄,林阳倒下了,倒在无数双手里。
还有一圈。
没人会说出这句话。
就像那个无言的队伍,无数双稚嫩的手扶起失去意识的少年抵达终点。
“今天的课程结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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